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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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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前腳剛進門,後腳就見到了立於樹梢上的慶叔飛身而下,穩穩妥妥地停在我身前,雙眼放光地盯著顧安,滿臉欣慰之色。

“莊主的眼光果真是極好的。”

我來不及解釋,慶叔又是腳尖一點飛身離去,其聲含了內力在山莊半空處廣而告之——

“啊啊啊,大小姐把方姑爺帶回來了!”

話音未落,只聽嗖嗖嗖數聲,若幹個腦袋瓜子探出,齊刷刷地瞅住了我身邊的顧安,整齊劃一地喊道:“方姑爺好。”

我懶得和他們解釋,橫了他們一眼,“幹活去。”隨後又邊走邊同顧安說道:“方才那位叫做慶叔,是飛花山莊的總管。之前阿爹讓我去相親的對象是姓方的,因此現在才會有了些誤會。”

顧安應了我一聲。

我多瞅了他幾眼,不由得在心裏微微一嘆,但願等會見到爹娘了別出什麽差錯才好。

如我所料一般,爹娘見著顧安時,臉上皆是驚艷之色。尤其是阿娘,就差眼珠子黏在顧安身上了。阿娘拉過我,悄聲道:“女兒呀,你用了什麽法子把這方青郞變得比以前還要俊?瞧瞧他那五官,跟畫上去似的。告訴娘,改日娘也在你爹身上試試。”

我頗是汗顏,難不成阿娘就沒瞧出這是不同的兩個人麽?

幸好不靠譜的阿娘有個靠譜的夫君,阿爹目光灼灼地打量著顧安,頗有一莊之主的威嚴。

“你是何人?為何冒充方青郞?”

我擋在了顧安身前,輕咳一聲,道:“阿爹,阿娘,方青郞看不上我,他嫌棄我曾和……蘇錦陽有過一段……”

阿爹臉色一變,拍案怒道:“竟敢嫌棄我家晚晚!”

我幽幽地道:“他說阿爹曾言我過去二十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只沈迷於女紅茶道,極少與男子打交道……”

阿爹臉色又是一變,我分明瞧見阿爹心虛的目光,“這孩子年紀小小的耳目如此不行,前途堪憂呀,呵……呵呵……”語氣微頓,“那你身邊這位又是什麽人?”

我就等著阿爹問這句,先前已是在腹中打好底稿的說辭正欲聲情並茂道出來時,一直默不作聲的顧安忽然向前邁了一步。

“莊主,我姓顧名安,是山陵東縣人,此番前來是為表對小姐的一片真心。”

我被他的舉動所驚,說辭咽在喉間,上不去下不得。若不是爹娘還在,我此刻定會是一臉恐慌地瞪著顧安。可現在當著爹娘的面,我的表情除了配合顧安之外還是配合顧安。

阿爹面色一喜,但卻又迅速斂了神色,板著臉道:“你家中有何人?”

“雙親早逝,只剩顧安孑然一身。”

“不錯不錯。”

我心想阿爹你再盼著人家舉目無親也無需表現得如此歡喜罷?阿娘很適時地補上一句,“你這孩子真不錯,這些年辛苦你了……”

“你想娶我家晚晚?”

“對。”

阿爹雙眼微瞇,“可知飛花山莊的規矩?”

顧安從善如流,“江湖人都曉得若想娶顧小姐,必須上門為婿。顧安身無家親,無論在何處也是一樣,且能娶得美人歸,顧安已是喜不自勝。”

我瞠目結舌。

這顧安還真的是剛剛在馬車裏的那個顧呆子麽?這回簡直就像是被蘇錦陽附體了。

阿爹沈吟片刻,目光在我和顧安身上不停地打轉,最後只見爹娘交耳數語。阿娘言笑晏晏,道:“晚晚,中午娘給你留了盅參湯,如今還溫著,”阿娘拉了我的手,“先去偏閣裏喝了吧。”

我不愛喝參湯,總覺得味苦。

阿娘如此說,看來是有話想私下裏同我說了。我欣然與阿娘去了偏閣裏,門一關,阿娘便目光灼灼地問我:“晚晚,你老實同阿娘說,這個叫做顧安的人是打哪兒來的?”

我心中一驚,仍是面不改色地道:“不瞞阿娘,這人是今日離開雲來樓後遇上的,我瞧著覺得他比方青郞好便帶了回來,沒想到他先前竟已是識得我。”

阿娘揪住了我的耳朵。

“晚晚,都是雙十的人了,還學著小時候說謊的那一套?嗯?”

我欲哭無淚,真真是不曉得為何每次說謊阿娘都能準確無比地揪出我的小辮子來。明明在阿爹面前,阿娘總是不靠譜。可一到我面前,就精明得跟只黑夜裏的老鼠一樣。

“又在心裏覺得娘像只老鼠是吧?”

“沒沒沒!阿娘英明神武,要像也是像貓呀……不不不,貓哪能體現阿娘的英明神武,阿娘是豹子!是老虎!”我重咳一聲,趕緊一五一十地將李婆婆那兒的事同阿娘說了。

語畢,我又拿出賣身契和顧安的戶籍文書,“我問過其他人,東華巷裏的李婆的確是做這個勾當的。至於顧安,阿娘若是信不過的話,尋人去官府裏頭問一問,便知這戶籍文書是真是假。哎呀,阿娘,女兒這不是為了順你的意思,你要貌賽潘安的女婿,女兒這不就尋了個賽過潘安賽過方青郞的顧安麽?”

見阿娘面色有所松動,我趕緊道:“大戶人家裏頭不是有從小就買個童養媳回去養著的習慣麽?阿娘你就當是在女兒孩提時便買回來的童養夫吧,橫豎也不吃虧,皮相如此好,生出來的娃耍起飛花拳法定是好看極了。”

只要說服了阿娘,阿爹也不足為懼。阿爹在阿娘面前就是只紙老虎!擺出再威嚴的面孔,也及不上阿娘輕描淡寫的一瞥。

阿娘沈思一會,方是嘆道:“也罷,這幾日我讓人去查查顧安。”

之後阿娘同阿爹又是耳語了一番,我心中有些忐忑。未料過了一會,阿爹喜笑顏開地道:“你娘前些日子請人來算了算,恰好半月後宜嫁娶,婚事便定在那一日吧。賢婿,你覺得如何?”

“但憑岳父做主。”

正在喝茶的我險些就噴了口水出來,這也未免太快了些吧,趕鴨子也不是這個趕法呀。我瞪大眼睛,只道:“爹!”

阿爹橫我一眼,“生娃要一年,孩子出生了還得養個三年才能開始學飛花拳法,來來去去就四年了。這裏邊算的還是你明日就懷上娃了。”

我自知若不是我學不會飛花拳法,阿爹也無需如此著急,遂默不作聲。

後來阿娘私下裏同我說:“晚晚,你爹從你出生起便一直心心念念著飛花拳法的傳人,你也知你爹如今歲數大了,身子也大不如以前。待你生了孩子後,若是不喜歡顧安的話,踹了便是。當然了,你若能和他一輩子和和美美的那就更好了。”

其實說到底都是我不好。

若我當初沒跟蘇錦陽好的話,想來如今娃都有好幾個了。阿爹只得我一個女兒,又不願收義子,是以便有了飛花山莊的那條規定。而蘇錦陽心高氣傲,自是不願當上門女婿了,更不願自己的孩子跟母姓。

我夾在中間兩難,兩邊周旋了數年才得以解決,阿爹和蘇錦陽各退一步,我嫁去蘇家,第二個孩子過繼給飛花山莊。此事妥當後,我本以為不出半年便會與蘇錦陽成親,未料最後卻是出了趙媚這樁事。

想起趙媚,我就一肚子火。當時識人不清,只當她是閨中知己,我夾在阿爹和蘇錦陽之間時,趙媚還假惺惺地對我道:“晚晚,蘇錦陽不能諒解你的難處便是他的不對,這樣的夫君不要也罷。我看蘇錦陽不是什麽善茬,晚晚你值得更好的男子。”

如今細細想來,興許當初趙媚對蘇錦陽便是有意的,只不過我從未察覺而已。

顧安被留下來了,阿爹說是有些男人之間的話要談,我給顧安使了個眼色後便同小香離開了廳堂。本來我之前還有些擔心顧安這呆子會露餡的,不過現在這擔心倒是有些多餘的了。

我心裏頭有些不悅。

準備了一番的說辭沒有派上用場,明明是自己安排好的戲碼,最後卻被戲中人攪亂了,雖說效果一樣,但始終是有些不同的。

這場戲碼裏,我應該是掌控局面的。

小香一直處於神游的狀態,我在閨房裏喝了第二杯茶後,小香才回神道:“大大大大小姐,你半月後要和姑姑姑爺成親了!”小香似乎想到了什麽,賊笑一聲,“蘇錦陽這回肯定會被氣死的,姑爺比他長得好看呢。哎呀,小香從來都沒有見過哪個男子長得像是新姑爺那般的,真真是世上絕無僅有。那趙媚見著了,說不定會吐血三升不止!”

我漫不經心地道:“沒什麽好比較的。”話是這麽說,可我心裏卻曉得,若兩人當真比起來,顧安除了樣貌能勝得過蘇錦陽之外,剩餘的壓根兒無法相比。

小香興致勃勃地道:“也不知姑爺和蘇錦陽比起來,誰的武功更甚一籌。”

我道:“你可以讓慶叔去同顧安比一比,蘇錦陽在慶叔手下過不了十招,若是顧安能過得十招,便是顧安更甚一籌。”不過,我倒是不覺得顧安武功能有多好。若是顧安當真武功高強的話,也不會淪落在人牙子手裏了。

我打了哈欠,“我歇一會,用晚飯時再叫我。”

忽然想起顧安,阿爹要同他談話估摸也談不了多久。話畢顧安定會來尋我的。我又道:“小香,顧安過來的話便讓他侯在外面。”

小香卻是楞了下。

“讓姑姑姑姑爺侯在外面?”

我道:“嗯,讓他在院子裏的那棵梧桐下候著吧。畢竟還未成親,讓他進我屋裏也不像話。”我是有那麽點私心的,方才顧安沒有按照我所說的去做,我始終有些惱,這下外邊日頭當空,正好讓他曬一曬。

今日經歷了不少事,我此刻乏得很,身子往榻上一躺,不過須臾已是與周公會面。待我醒來時,外邊天色泛紅,我推窗一望,天幕晚霞緋紅似錦。

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雨後清新的味兒。

樹上的翠葉垂掛著水珠,不知名的野花亦是泛著瑩瑩水光,地上也是濕嗒嗒的,看來在我睡著時下了場春雨。我伸了個懶腰,出了閨房後,就見著小香面色古怪地向我走來。

她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。

“大小姐,您終於醒了。”

我道:“怎麽?阿爹喚我了?”

小香搖頭,“是姑爺,”她咽了咽口水才道:“姑爺他……他……還在外面候著。”

我一楞,“什麽?”

小香道:“大小姐您剛歇下,姑爺後腳就到了。小香便照著大小姐的吩咐讓姑爺在院子裏的那棵梧桐樹下候著,後來下了場雨,姑爺也楞是站在那兒不動,把院裏的丫頭都嚇壞了。當時小香就跟姑爺說進來避雨,可……可是姑爺卻問我是不是大小姐你的意思,大小姐你都睡著了,小香哪敢吵醒你?姑爺知小姐你沒有發話便不肯進來避雨了,只讓小香快些進屋。”

我睡了有一個時辰左右,也就是說顧呆子也在外邊站了一個時辰。

我道:“他現在還在梧桐樹下站著?”

“是。”

我快步走到了院子裏,顧呆子果然還在梧桐樹下站著,身上還是那件鴉青色的粗布衫子,不過此刻卻是濕淋淋的,發鬢上也沾了水珠子,見著了我,烏黑的眸子裏似是綻放出了光亮來,他彎眉一笑,喊了我一聲。

“晚晚。”

小香忽然小聲地道了句:“大小姐,我去廚房裏瞧瞧我們院子裏的晚飯做好了沒有。”說罷,便如同腳底抹油一般溜得極快。

院裏頓時只剩我與顧安兩人。

“下雨也不曉得避,站在這兒淋雨想生病不成?”

顧安一臉認真地說道:“晚晚說讓我站在這裏。”

我沒好氣地道:“之前見我爹娘時不見你這麽聽話?我不是讓你別吭聲了麽?我爹同你說了什麽?”

“男女一事大多是由男子主動,所以我便想著主動些。岳父只同我說了以後要好好待你。”顧安一一回道。

聽著顧安這話,我卻是不由得想起了蘇錦陽,錦陽也是說男女一事只能由男子主動……想到這裏,我眉頭一皺,“沒有這回事!以後只能由我主動!”微微一頓,我又道:“以後不許和我對著幹,曉得麽?”

顧安點頭。

“嗯,我明白。”

我此刻方是註意到顧安的臉色有些白,思及他在這兒穿著濕衣待了大半個時辰,我就有些無奈,“呆子,別傻在這兒了,進屋換件衣裳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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